施九畹

【温默温】史密斯夫妇（3）

转入正常时间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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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凤蝶，”温皇将手掌抬起，充满爱意地欣赏着无名指上的婚戒——这是一枚样式简单的戒指，并排镶嵌了三枚钻石，戒指内侧刻了两人姓氏的首字母，可谓低调奢华有内涵，绝对是符合中产阶级审美的婚戒——因为长时间佩戴，他的指根处已有了戒痕：“机场快到了。你从刚才开始，就想问我问题。”

前方略有堵车。凤蝶踩刹车：“其实，主人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出这次差。”

温皇虽然是个杀手头子，但轮得到他出手的其实并不多，大部分时候，他只是在背后布局，偶尔去完成旁人做不了的单子而已。结婚后，他更是变得令人发指的慵懒，默苍离对他来说，就是个绝好的偷懒借口。今天是“我亲爱的丈夫出差回来了，温皇要在家做好饭等他”，明天就变成了“小别胜新婚，温皇要给自己放个大假”，到了后天，“新婚尚有蜜月，小别难道不值得一个蜜糖周？”——永远，永远有各色放假的理由。在这些理由里，默苍离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，而凤蝶的心态则一波三折，从他们蜜月时值班守着诊所晚间的急救电话，随时准备抢救默教授的枕戈待旦，变成了过了七天都没退换货，温皇可总算有人要了的欣慰，后续是还有完没完的肉麻不适，到了现在已经完全麻木到平静如水。本来这次出差差点撞了他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，凤蝶已经做好了温皇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翘班陪默大教授的准备，却没想到他竟然借着去首都做飞刀的名义，溜了出来。

温皇哀怨道：“默教授有个学术探讨会，他要过两天才回来。”

凤蝶道：“主人，那也只是过两天，这不是你接这个任务的理由。”

刚才分开时站门口，温皇拉着行李对默苍离反复保证肯定会在结婚纪念日前回家，那神态真是看几次恶寒几次。

“亲爱的，照顾好自己。我没法送你去机场了，倒好时差，E国饮食不好，随身带一点甜食。”

默苍离穿着家居休闲服，端着咖啡站在门口，充满耐心地点头。

——他居然不觉得温皇这含情脉脉的鬼样子辣眼睛！

凤蝶当即在车里用尽浑身力气狂按喇叭。

默苍离用咖啡杯做了个方向示意：“时间快到了，路上堵车。你的护士小姐在催促你。”

温皇笑着凑过去吻了吻默苍离。非常习以为常的，只是贴了贴嘴唇而已，一触即分，默苍离把咖啡杯拿开一点，满杯咖啡一滴都没有泼洒出来。但正因为这个吻匆匆忙忙，毫无激情与灵魂，才更让人明白，这才不是一对有了上顿没下顿，一个亲吻都值得缠绵悱恻的情侣，而是更让人瞎眼的一对合法夫妻。

凤蝶：“……”

惹！

都这样了，出什么任务！

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，温皇微微一笑：“凤蝶，一切都有因果。你研究过这次任务的资料吗？”

凤蝶回想了一下，带了一些疑惑：“我没想到，居然有人敢让还珠楼做保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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俏如来走进默苍离的办公室，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老师。

他下意识先看了看准备起身离开的杏花君前辈。前辈朝他微微点头，看起来不像是什么非常糟的大事。

默苍离平淡道：“这次的任务，你来做。”

俏如来反应片刻，缓缓地“啊？”了一声。

杏花君刚从椅子上站起来，闻言又坐了下去，惊嚷道：“苍离，我以为你叫俏如来来是要讨论他的毕业论文？”

默苍离道：“这也是他的毕业考试。俏如来，我会跟你一起去。做不好，你就留在那里，不用回来了。”

“杏花，这是我们的工作。”

杏花君就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该听了。

俏如来目送着他的背影，背后起了白毛汗。他本来是个文科生，跟着默苍离开始学数学和杀人，然后双重打击，苟延残喘。

他的师兄现在在肝毕业论文。数学论文不像文科一样查阅资料很多引用，但是，逻辑推论部分非常容易出漏洞。通不过，就要吊死树上了。

俏如来手心微微出汗。他问：“老师，目标是谁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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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毒枭。”凤蝶说：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怕死。”

M国的知名毒枭。与当地警方勾结，几乎毁了当地的农业，全都改种了罂【和谐】粟田。罂【和谐】粟田有个特点，土地越种越肥，种植成本低廉，人工主要耗费在收割和晾晒上。该毒枭用毒【和谐】品控制了当地一代的孩子。一方面，农田荒废改种罂【和谐】粟，这些孩子极容易饿死，更别提像样的教育，另一方面，他们从小就有毒瘾，离不开罂【和谐】粟，别想走出这块土地。毒枭用丰厚的利润去交换军火，勾结政府，整个社会变成了依托毒【和谐】品存在的一个人间地狱。

他的名字长年累月在邻国的通缉榜上挂着，赏金一日一日走高，但从未能有人抓住他。

凤蝶说：“他发现了什么？居然真的害怕了，想逃跑去中东，还让我们做保镖？”

温皇闭着眼睛道：“通缉令形同虚设。但另有一个组织盯上了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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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虚伪。”默苍离评价。

俏如来随之分析：“邻国A的通缉令形同虚设。毒枭的供货渠道很多是在A地黑市流通的。这是一条产业链。”

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打通了A国的关节。A国政要也在放任M毒【和谐】品泛滥，犯罪高企，这样更利于他们的以邻为壑，只是可怜了两国的百姓沉沦于毒【和谐】品中。这样一看，通缉令就显得更为道貌岸然，极其恶心。

这种人该死。原本墨家门徒就已经盯上了他，但上一次暗杀惊动了对方，似乎泄露了风声。

俏如来不由问：“我方损失惨重，是吗？”

默苍离睁开眼，淡淡地看着他：“毒枭发明了新药，在他们身上做了试验。死亡是一种解脱。”

现在的毒【和谐】品已经由最原始的罂【和谐】粟，一代代升级，变得更为奸诈恶毒。要撬开口风严密的墨家门徒的嘴，可能只需要几针而已。

俏如来毛骨悚然。但另一个疑点浮上水面：“既然如此，他知道了墨家大名，选择逃跑，为什么会选择这种逃跑方式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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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蝶嘴里咀嚼着“墨”这个字。她问：“这个组织很强吗？”

温皇微笑道：“那个毒枭用毒【和谐】品撬开了一个墨家门徒的嘴巴，得到了他们曾经的目标名单——只有几个模糊人选，这个墨家弟子并非高层，消息来源不够确切。他立刻决定去中东避难——他在那里有新药研发的基地，也有军方高层背书，防备更为严密。”

“那他为什么不坐私人飞机，反而要走国际航班？”

前者更为私人，也更不容易泄露信息，而后者接触的人却更多。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反直觉的选择。

温皇饶有兴致地把玩起戒指：“这就要从‘墨’这个组织的暗杀习惯说起了……据说那份口供颠倒错乱，但其中反复提到了一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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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俏如来，用思考代替发问。”

默苍离一直面无表情，俏如来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。他凝思片刻，忽然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兼爱。那个毒枭大概是得到了更多信息，他赌我们不会拉一个机场——一千人航班的人命去给他陪葬。”

俏如来做出了这个判断后，有些难过：“那个弟子，生前一定遭遇了很多痛苦。”

默苍离逼问他：“我们不会吗？”

俏如来愣怔片刻，脸色忽然白了。

默苍离评价道：“愚蠢的假设，揣度虚伪的仁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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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据说墨家秉承墨子最初的宗旨，‘兼爱非攻’。”温皇琢磨把玩着说出这四个字。

“所以他们反而不会在人来人往的机场与满载乘客的航班上动手？”凤蝶猜测，随即淡淡的荒谬之感应运而生：“这么简单就能躲过墨家门徒的……复仇？”

温皇笑眯眯道：“当然不是。”

他感慨道：“还珠楼开门做生意，不要人命是真不习惯。凤蝶，你很不想保护这种人，是吗？”

车辆长龙缓缓向前移动，凤蝶点点头，嫌恶道：“让墨家杀了他算了，死不足惜。”

温皇道：“先送他平安上飞机。”

但他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跃跃欲试，甚至可以说是满怀期待：“凤蝶，你听说过幽灵航班吗？”

凤蝶“啊？”了一声。

温皇耐心给她解释：“太阳神522。因为缺氧，全体乘客与空乘人员昏迷不醒，飞机盘旋至燃料不足而坠毁。”

机上仅有一位清醒男空乘，但他不会驾驶飞机。面对满舱因为缺氧而昏迷的乘客空乘，他抢救机长，向外求助，自行驾驶，全都失败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飞机耗尽燃油而坠毁。

“凤蝶，你想见识一下吗？”

凤蝶猛然打了个寒噤。

精神毒气确实能做到这样。但是这样保镖任务不算失败了吗？

她道：“主人，这样做，毫无好处。”

温皇看着婚戒：“能钓出‘墨’的首领，这就是最大的好处。这也是温皇此来的原因啊。”

他转而一笑：“凤蝶，车还在堵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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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，老师，”俏如来在短暂的沉默后，坚定地抬起了头：“我不要任何无辜的人牺牲。”

他说：“我会在飞机起飞前解决他。他赶不上那班飞机。飞机会平安起飞，平安降落。”

他郑重表态道：“我会让他死得毫无声息。我会完成这个任务。”

默苍离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，此刻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。但他的神色很快复归冰冷，轻声道：“事前空话毫无作用。说说你的详细计划，我要听清每一个细节。”

“如果你被他抓到了，我会让你立刻解脱。”

“是，老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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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皇到机场时，忽然轻笑了一声。

凤蝶疑惑道：“主人？”

温皇忍俊不禁：“只是想起了三年前。”

三年前，新婚的夫妻俩一起出门度蜜月。

温皇努力装得像个普通人，订了某处沙滩珊瑚礁非常漂亮，据说也有很多美食的度假胜地的来回机票，还有豪华海景房，出门推窗就可以看大海。

蓝天白云，银白沙滩，各种泳衣美女。温皇看着外头阳光，决定舍命陪君子。

默苍离陪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阳光，然后说：“太热了，我不想出门。”

温皇心情大悦。

两个人窝在海边度假豪华房里，一个躺着看书一个坐着玩ipad，视窗外大海沙滩，人群笑闹于无物。

温皇翻两页书，看两眼默苍离的侧脸，觉得他真是个妙人儿。

他觉得默苍离身上有种神秘难言的气质，令他卓然脱俗。正是这种特质，让他除了单纯的貌美外，格外让温皇想探寻更多。

而这场婚姻也变得越来越有意思。

到了晚上，两人一起出门吃饭。回来时，温皇说：“亲爱的，我觉得有一件事，不需要出门，也不需要其他人，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做。”

这就是蜜月。两个人从阳光沙滩热带回来，居然还白了一个度。可见什么防晒霜遮阳伞，都比不过足不出户在家物理防晒。

默苍离觉得自己本来需要硬着头皮奉陪的蜜月变得挺愉快。不用出门，不用挤人群，不用做自己不想做的事。温皇果然恪守承诺，不需要默苍离改变任何生活习惯。

他本来以为婚姻这件事类似两人三足跑马拉松。对方再好，配合再默契，两人三足时，也会有无数个瞬间想掐死对方早日解绑。

但是……

婚姻其实没有什么神圣的地方，也没什么伟大之处。有人结婚是为了与人相濡以沫，有人结婚是为了炽烈的爱情。有人结婚为了利益的联盟，当然大部分人结婚就是凑合着过。但婚姻或许是一个锚点——一个平凡麻木的，十分琐碎的锚点。

当默苍离回到家中，看到温医生躺在那里，半死不活，对他毫无戒心，毫无防备，像是一只咕噜噜的猫时，这是一个不会太闹他，也不会对他有太多要求的丈夫，帮他快速进入大学教授的角色。默苍离不需要支撑，也不需要抚慰。如果他的丈夫对他百依百顺，给他提供稳定的适度的性生活，回家时能有个不需要他照顾的活的东西，其实就和他的正式工作一样，稳定地组成了大学教授这个平凡生活中的一环。

那就足够了。

俏如来不止一次地心想，老师自从结婚后，他没有放弃任何责任，但确实，他开始记得，出差要给温医生带礼物……这对默苍离来说，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！

虽然都是杏花君前辈帮忙挑选买的。

阿弥陀佛。幸亏温医生不知道。不然三战爆发在即。

——TBC——